“你在说什么?”
“我什么都看见了,你杀了他!你杀了纪祉!他死了,然后你用咒语诅咒了他!为什么我从小会听到奇怪的叫声,为什么叫声到来之前我会看到那样的一滩血迹…全是因为他啊…”
“事情,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的。”柳家晨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。
“别骗我了”,赵可痛苦的摇着头,“我什么都看见了。那世的记忆是那么清楚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。所有的事情…那么的真实。”
“那是幻觉。那不是真的。”
“那不是幻觉!绝对不是…”赵可直直地看着柳家晨的眼睛。
她用看着仇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,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很久很久。
终于,柳家晨打破了平静,“你想知道怎么解咒吗?”
“有的解吗?如果有的解,早就解了…十世了…”她真的很恨眼前的这个人。他可以转世,他可以轮回,他可以快乐地享受着世间的一切。可是那个他却得受着那样的煎熬!
“有的解,当然有的解。不过代价很大,需要我身体里一半的血液。”柳家晨静静的说道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,“若谷,你曾是我的妻子…”
“我从来没有爱过你。婚前我爱的是他,婚后也一样!为什么他死了你都不不放过他,还要下那样的咒语?为什么?!”
“再过十天,你去小时候我经常带你去的那个公园。旁边有一个废弃的施工大楼,我会把我的新鲜血液装在十五层的一个木坛子里。你所需要做的,只是燃烧那个坛子。”
他站起了身,“你会看到他的。当你燃烧我的血液时,你会看到被咒的人。”
赵可将信将疑的看着他。他转过身走了。转身的时候,他看了她一眼,眼神里满是痛。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。
十天后,赵可来到了那个废弃的施工大楼。裸露的钢筋,散乱的水泥块,让她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。等到她颤颤巍巍地上到了第十五层,看到了那个摆在角落里的木坛子。木坛子的表面很干燥。她揭开木坛的盖子,一股血腥气息扑鼻而来。她差点呕了出来,于是马上盖上了盖子。如果这真的是柳家晨的血液,那么他已经…她不敢再想下去,扑鼻的血腥味让她一阵眩晕。她匆匆忙忙的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…
木头在火焰的接触下一触即燃,转眼间,就形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。烧焦的木头味,血液燃烧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,全部钻入她的鼻孔。火焰熊熊燃烧着,她终于控制不住,低下头开始呕吐。当她再次抬起头来,她看到火焰中映着一个人的脸,那是柳家晨的脸…苍白的脸在火焰的映照下,说不出的凄凉与无奈。
“当你燃烧我的血液时,你会看到被咒的人。”
她惊呆了。如果柳家晨说的是假的,那么其实…他是被光魂咒咒的人?赵可猛地摇了摇头,不可能。她记得神婆对她说过,被咒之人的肉身会被光魂咒灭掉,只剩下血液。就算能使血液不干结,也无法投胎转世,不能与其他的鬼魂或者人类交流…柳家晨…他在骗人!
“姑姑,既然她可以看到事实的真相,那我…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。”年轻的纪祉揉搓着双手,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若谷。
“真相,有那么重要吗?等她看到真相时,已经是天人永隔…又有何意义…”
“可是她还会转世,我又会去找她。轮轮回回,她都会是我的妻。”
“每一世都重蹈覆辙,然后以你生命的结束作为终点…等她看到真相时,无非是带着遗憾与悔恨再去转世…”
“姑姑,她不可以就这样死去。既然有办法,怎么样我都愿意试。姑姑,你明白我的…她是我的妻,我答应过她,会一直陪伴她的…”
我是他的妻?我做了他的妻?不可能…天啊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…赵可脑海中一片混乱…
顺治三十八年正月,苏州城里飘起了细细的小雪。雪飘到湖面上,顺势即融,景色分外美丽。而纪家上下,却是一片忙乱。若谷的贴身丫环楚儿,手上沾满了鲜血,急急地从房里跑了出来,“少爷,小姐又大出血了!孩子,孩子怕是保不住了…”
纪祉冲到房里,床上的若谷虚弱的颤抖着。“没道理…怎么会这样?!才怀胎三月而已,没有理由会大出血…”
“而且,已经是第三次了…少爷…”楚儿开始抽泣,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。“初一一次,十五一次,今天是正月三十…我怕小姐…熬不下去了。叫了好几个大夫来过了,全都没法子。上次大夫也说,若小姐再这样,怕是回天无力了…”
“不可能…总会有办法的。”纪祉唤了一个家丁,“速去请姑姑。”
纪祉所说的姑姑,并非是他的亲姑姑。而是在130年前,纪家有一小支分流出去,并从此世代习巫术。不仅习巫术,而且通八字,精奇门遁甲,以及各种算命之术。
姑姑牵了一根两米长的红线,绕在若谷的手上,替她把脉,“脉象平和,不似有重病,却像是…”
“却像是怎么?”纪祉问道。
“中了毒咒…”
“不可能!她从小身居官府之内,嫁我之后也少见外人,又怎会被人下咒?”纪祉一摆平时的平静之气,开始变得急躁。
“你知道我所言非虚。若是说了,便是确有此事。若不是此世被人下咒,便是生来便带着的…此咒为血衣咒,非常狠毒,会一直缠着她,不管她投多少次胎转多少次世…都会…”
“都会怎样?”纪祉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急切。
“一旦有身孕,便会每隔一十五天,出血一次,直至死亡。”
“…姑姑,告诉我解咒的办法。我曾听说过…再毒的咒都是有的解的…”纪祉顿了顿,“不管解咒的方法是什么,都请告诉我。”
“…毒咒用常法是没得解的。只能用‘破’…用更狠的毒咒去破这个咒。只有一个咒可以用来破血衣咒,就是光魂咒”,姑姑语速愈来愈慢,丝毫没有理会纪祉急切的目光,“除非有一个人,愿意为她,自己对自己下光魂咒,便可破的了她身上的血衣咒…”
可是,纪祉,你知道吗?
若自己对自己下毒咒,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解也没有办法破的…
而且,光魂咒是双向咒,下咒的人与被咒的人都会被咒…若自己对自己下此咒,则会并受这二者的咒语…
被咒者必为已死的人,且尸身会被光魂咒灭掉,只剩一滩血液。你不必死,但你注定孤独。而她会带上血的记忆。每一世轮回,都会产生与血液相关的幻象…
下咒者则永远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的爱…
她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爱你。每一次转世,光魂咒都会为她带来幻觉与错误的记忆。在她的记忆里,你会是她的仇人,那个用光魂咒灭掉她爱的人的人,而不是她的爱人…只要你与她生活在同一世,就算你与她在一起,为她的夫君,她也不会爱你一天…
你的脑海里会保留一世又一世的记忆,爱她而无法得到她的爱的痛苦会一直将你折磨…
你愿意吗?姑姑你知道,我愿意的…从奔向京城求皇上赐我与她联姻的那一刻起,我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…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,我只想好好的照顾她,让她平安幸福…
赵可坐在地上,泪流成河。木坛子已经燃烧完了…空气中充满了焦灼感,点点的火星在半黑半灰的灰烬上方跳跃,盘旋。在灰烬后方,一封信映入眼帘…上书:“赵可亲启”。
赵可颤抖着的拆开信封,柳家晨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。
“可儿:
我不曾欺骗过你。这确实是解光魂咒的方法。可是,我下的这个光魂咒,却是没得解的。因为下咒的是我,被咒的也是我。原先解咒的方法只能让你恢复记忆,看到事实的真相…这一世,我将真相告诉你,是因为不想再看到你因为失去那个‘他’而痛苦流泪…
从来,都不曾有过那样的一个他。柳家晨就是纪祉,是你那一世爱着的人,也是你那一世的夫君。一切都是幻觉,都是咒语带来的幻觉。这也是你为什么产生幻觉,会听到有人呼唤你,会看到假相的事实。你明白吗?
我曾以为,神婆的红线会保住我们今世的平安。但是,冥冥之中,总会有一股神奇的力量,把我们带到那个咒语的诅咒下…每世每世都是如此,从来不曾改变。
在我们相爱的第三年,你父亲因为酒后一句戏言,把你许给了平南王的世子。我们做了很多的努力,连同我的父亲,也花重金向你的父亲提亲。却没有任何效果。在你大婚的前半个月,我去了京城,终于在你大婚的前一天,带回了皇上的所赐的圣婚。尔后的一天,我们便结婚了…
那日,你失血过多而醒来,我知道你又已经恢复了那一世的记忆,但是对那一世婚后的记忆也被完全的曲改了。如此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很多次。在那一世,我下完光魂咒,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,看我的眼神就如同仇人一般。你深爱着婚前的那个我,而痛恨跟你结婚的我。你认为是我害了你爱的人,用卑鄙的手段娶了你…当‘他’来找你时,你为了‘他’而自杀,我救了你,却用狠毒的咒语灭了‘他’的尸身,让‘他’永世不得超生。
可儿,一世又一世。我所做的事情都是去找你。生与死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,只是一个身躯的新生与老化,再转去另一个身躯。脑海中保留了几世的记忆。呵呵,九世了,再未得到过你真正的爱。你已经做了我几百年的妻子,世世都是我的妻。不论结局是怎样的,我会满足,因为我可以照顾你…
不要流泪,也不要自责。你没有任何的错。而我也很开心。这一世,又如愿照顾了你十多年。别问我是否曾经后悔过。因为从来都没有。仍记得20岁那年在湖边长廊初次遇到你,你的回眸一笑,那笑容灿烂炫若桃花。从那刻起,注定我的心只属于你。我只想做守护你的那个人。除此之外,再无他愿。
好好的过下去。我在等你,等你再次转世投胎,然后去找你。也许下一世,可以逃脱咒语的梦魇…
家晨
**年*月*日”
是啊…在她大婚的前一日,他回来了,带回了皇上的圣旨。她成了他的妻。她没有嫁给别人,她嫁的就是他啊!
“公子!小姐怀孕了!”楚儿牵着她的手,高兴的对他说道。
他开怀大笑,笑的是那样的开心…
“可儿…你只需记得我…”他把失血过多的她拥在怀里,一滴冰冷的泪落在她的鼻尖,寒冷透彻心骨。
为什么会悲哀,为什么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流泪?全是因为他啊,因为那个在她身边,而她却从未看到的他…下世的她,又会因孟婆汤而失去今生的记忆,而再次的重蹈覆辙…
亲爱的你,怎么不在身边?其实你从来都是在我身边的,只是我,从来不曾知道过…
(完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