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波动是自发的。不可能有意产生。任何意念会把心立即带回常态。心沉浸于静止之中, 等到满足之后, 就开始搅动起来。它知道有一个涟漪片刻升起、消逝。过一段时间, 又有一个涟漪升起、即刻消逝。渐渐地, 波动变得越来越频繁。当心已经与奢摩他的根基(the very base of samadhi)凝聚在一起时, 它的撤离并不是一步完成的。 这点我看得很清楚。心微微荡漾, 意味着有一个行蕴(sankhãra)升起片刻, 在能辨识之前就消失了。它波动起来、又消逝了。 一次又一次, 波动升起、消逝,频率逐渐加快, 直到心最后回到常态。 这时候我才开始对身体有了感觉, 但是仍然没有痛感。 开始我一点不觉得痛, 只是慢慢地, 痛感又重新出现了。这个经历, 给了我不可动摇的确定感, 增强了我内心的精神基础。我发现了与痛感抗争的基本原理: 痛感、身体、和心是完全分开的现象。但是, 正因为有痴迷这个心理杂染, 三者汇合为一体。 痴迷如同慢性毒药, 渗透心智、污染我们的感知、扭曲真相。痛感只是一种自发自然的现象。但是,当我们抓紧它,当它是一种烧灼般的不适感时,它立刻火烧火燎起来, 因为我们对它作了那样的定义, 令它具有烧灼感。 过了一阵, 痛感恢复了, 于是我不能休息, 必须重新对付它。象先前禅观一样, 我又深入探索这个痛感。不过这一次, 我不能使用前次的调查技巧, 尽管那个方法效果极好。然而, 过去使用的技巧却与当下不再有关。为了与内在事件的发展保持同步, 我需要新鲜的技巧、需要通过念住与智慧, 根据当前情况, 相应地重新设计。痛感的属性还是一样, 但是探索技巧必须适应当下情形。哪怕我已经成功地用过一次, 却不能抓紧旧的调查技巧, 来对付新情况。必须有新鲜、创意的技能, 在实战中根据当下情形进行设计。于是念住与智慧又重新开始工作, 不久心又与奢摩他的根基汇合了。那一晚, 心就这样汇合了三次, 每一次我都得进行徒手格斗。第三次后, 天亮了, 决定性的抗争也结束了。心变得大胆、鼓舞、无畏。对死亡的恐惧, 在那天晚上终止了。痛感只不过是自然现象, 它在轻与重之间不住起伏。只要我们不把它们当成个人负担, 它们对心就没什么特殊意义。痛感本身, 并没有什么内在含义, 因此心不受影响。身体本身, 也没有什么内在意义, 它并不为感受、自我, 添加什么意义----当然了, 除非心给身体赋予特殊意义, 把由此而产生的苦收集起来, 自己烧自己。外在条件实际并不造成我们的苦, 只有心在造苦。那天早晨起身时, 我感到不可言喻的大胆、果敢。 我对这个经历感到惊奇。过去修持中从来不曾发生这样的事。在我进行了彻底、勤勉的观照、探索之后, 心已经完全切断了对一切客体的关注, 带着真正的勇气朝内汇集, 凝聚成了那个壮观的静止。出定时, 它依旧带着不怕死的勇气。我现在知道正确的探索技巧了, 可以肯定下次痛感再出现, 也不惧怕了。那些痛感说到底, 都有一样的属性。身体是同一个。 智慧也同样是我的能力。因此我对于痛感与死亡无所畏惧。一旦智慧对于哪些死、哪些不死的真相有了知觉, 死亡就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。头发、指甲、牙齿、皮肤、肌肉、骨胳: 它们都会回归原始的元素形态, 它们只是土元素。土元素什么时候会死呢? 它们分化瓦解时, 变成什么呢? 身体的一切组成部分, 终究会回归原始属性。土与水会回归元素本性, 风与火也一样。没有什么会消亡。 那些元素只是集结起来、形成一堆, 接着心就住了进来。心是迷幻大师, 它进驻之后, 让这堆元素活动起来, 让它有了一个“自我”的身份, 接着就背起了这堆重负。“这是我, 这属于我。” 心把这一整堆物质指称给自己, 积累起无穷无尽的痛与苦, 带着错误的假设, 自己燃烧自己。 |